苍穹之锁·四十四
“我活,我在——我,是王。”
视线中喷涌的猩红扬扬洒洒。
淋漓的鲜血顺着锋利的剑刃淌下。
温热的腥甜味在冷风中弥漫逸散。
真夜的神明陨落在他的剑下,吉尔伽美什残忍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咝…吼——!!”但是,一声猛兽的咆哮却将他得意的笑容所抹煞。
恍惚片刻,乌鲁克王终于在血水溅离之后看清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那是一头威武的鹰狮,奢华的金棕色毛发即使因脊背上的剑伤玷染了血迹也不失光泽。它强健的四爪牢靠地抓着坚硬的地面,如同从天而降的守护神一般,以宽厚的羽翼遮住了安努姆虚弱的身体,而那双灵性的眼睛,正悲伤且愤慨地望着自己。
吉尔伽美什愕然瞠目,除了在壁画和泥板上,他从未见过真正存在的鹰翼雄狮。
“沙鲁尔…!你是来救我的吗?”少年因心灰意冷涣散的眸光重新亮了起来,瞥见那道剑伤时流露出紧张与担忧的情绪,焦躁地道:“你的伤没问题吗?!”
“吼——!”狮子不耐烦地低哮一声,头也不回地说起了人言:“这点伤算什么,给我滚到一边去。如果不是尼努尔塔主人执意的命令,我可不想管你,毕竟你对小主人做了那么残忍的事。”嫌恶之情溢于言表,说着又转向了面前的吉尔伽美什,几不可闻地自语道:“况且…难保你死了之后阿鲁鲁他们不会将那个秘密告晓他。于私来讲,我也不希望有恩于我的人蒙受痛苦。”说罢,他意味深长地审视起眼前的人。
“哦…这、这样啊…”少年尴尬地撇过头盯着一边,摸了摸鼻子地小声回击道:“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这么讨厌我的话来干什么。”然后,他就赖在地上似乎也没有爬起来的打算,随手把小石子当成弹珠来排解郁闷。
他已经心力交瘁得要虚脱,什么都不想再管了。本以为已经死定了,却被唐突地救了,虽然一开始是满心感激,结果来者竟也是对他心存厌恶,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如果能活下来的话,要在家里温暖的床上沉沉地睡一觉。至于之后?如果会有之后的话,到时再说。
想念家里的被褥,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追求实在卑微到窝囊,此刻却也是种奢侈。
“哈、哈哈哈哈…阿努哟,这是为本王准备的喜剧吗?还真是别出心裁啊!”吉尔伽美什也并不为狮子会说话感到惊奇,毕竟这一路离奇的遭遇实在太多。听完了他们的话,撑着剑嗤笑起来,毫不留情地讥讽道:“连你的狗对你都是如此厌恶,嗯…虽然它和乌鲁克的图腾重名,罢了待回去本王就叫人换一个…咳、如此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家伙支持你嘛!即使本王宰了你,也不会有人为你流泪的吧!”说着,他直起了腰,收敛了笑容,打了个响指,登时十余支剑戟从金光中浮现,“有的,只会是因你的迫害而蒙受悲痛的人、对你死亡的欢呼。”
“……”吉尔伽美什的恶言犹如一记闷棍,令少年沉默下来,半晌之后,他困惑地叹息着:“是,或许就像你说的一样。”勉强地咧了咧嘴,牵出一个连苦笑都谈不上的应付的表情,“随你怎么说了,我自己也不是不知道的。”像是心有不甘地逃开了对方的注视,反唇相讥道:“你还不是做过一样的事?在遇到恩奇都之前,你是怎样对待乌鲁克的民众?哼…”
“你说什么?”英雄王收敛了讽刺的笑容,渐渐冷峻的表情中流露出轻蔑与不屑,“你曾为了衣不蔽体的贫者而移山修路吗?还是为了孱弱的妇人孩童把环城的金墙建起?亦或为了洁净旅人风尘仆仆的身躯把清澈的河水引流?”王者将手中不染纤尘的精美长剑横于胸前,骄傲地展示给少年看,“臣民仰仗王的威光而活于此世,就如这剑一样是本王的财产。看护好他们也是王的责任。”话锋一转,反问道:“而你这坐在天上的家伙,有什么资格与本王相比?”
的确,在他遇到恩奇都之前,曾残暴地统治着乌鲁克的人民,却亦未曾令偌大的王国为外敌所扰。而在那之后,更与挚友一同引领王国走向辉煌强盛。
即使安努姆不想承认,吉尔伽美什的一番话还是令他想起了许多——逝去的埃阿与马尔杜克还有提亚马特,以及诸神因理念不合而起的纷争,还有这之间那些因为计划而不得不牺牲掉的曾经鲜活的人们。纵使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美索不达米亚的人们,留给这片土地的却只有疮疤与伤痛。
少年抿了抿唇,落寞地合上了眼,思绪有些混乱地喃喃起来:“的确…不但没有保住珍重的人…作为‘神’,能力也不够…”也许很多事都并非必须,只是因为他判断的错误,便再也没有勇气去辩驳,鼻子酸涩地哽咽起来,“该做的事,也弄得糟糕…明明只是希望人们…即使遇到天灾也能强韧地生活下去啊!可恶…我早就受不了了…!这样的使命、这样的…为什么会是我?!我根本坚强不到那个地步啊!!”破碎的声音歇斯底里,却依然压抑着不敢大叫,只是断续地低语着,心中的彷徨与不安让他不由地瑟缩起身体,神智不清地呢喃着:“真的、真的希望自己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来啊…”
“真是滑稽透顶啊,阿努。”吉尔伽美什冷漠的视线越过挡在身前的鹰狮,摆开了架势,“但是,你以为现在才以这副难看的样子忏悔、本王就会饶恕你吗?”
“摆出这种任人宰割的姿态是怎么回事,真是没点志气。”一个颇有些玩味的沙哑男声骤然从半空的方向插了进来,而下一刻,随着周围的土地轻微一颤,一名穿着如同修行武者般的皮肤黝黑的魁梧男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他宽厚的肩头坐着一名神情淡漠的黑发少女,还背着一位蓝发的女子,而后者正像树懒一样死死地扒着他的脖子,脸色苍白地蹙着眉紧闭着眼。
“真是…看见我们连招呼都不打,你到底想怎么样。”男人见地上的少年并没有理会他的激将,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手拍了拍背后的女子,“阿鲁鲁,你可以睁眼了,虽然景色不怎么样…话说回来,天上的风不是挺好吗?”
“尼努尔塔!你分明知道我恐高就不要落井下石啦!”阿鲁鲁忿忿地用额头对着对方的后脑勺撞了一下,勉强伸开了虚软的腿爬了下来,“啧、真是…竟然能跳那么高,又不是蚂蚱…什么啊…”
“还好,沙鲁尔赶上了。”黑发少女没有搭理两人,淡紫色的眸子瞥了一眼安努姆,安心地松了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安图姆。应该说是你的直觉够准确,要不这小子铁定是要死在这里。”鹰狮看了看少女,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声音。
事实上,尼努尔塔、阿鲁鲁以及安图姆三人从两天前起就试图赶向这里,但是因为没有能够高速移动的手段,绞尽脑汁商议之后只勉强找到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方案——让鹰狮沙鲁尔从马里以最快速度回迪尔蒙,之后决定由谁出面。
首先被吉尔伽美什憎恨着的埃雷修基加尔就被除名了,自然伊诗塔也不愿去。而空有满腔热情思路却不够清晰的舍马什也不行,至于坦姆滋…凭他那派不上用场的只能让农作物长得更好的能力,如果乌鲁克王发起威来简直就是白给。
最后,决定由最为强壮的尼努尔塔骑乘沙鲁尔,再抗一个背一个。即使在众神中也属上位的三位大神,就是用这种无比尴尬的方式昼夜不停地飞过来,才将最短也要四天的行程硬是缩短到两天。虽然看起来十分危险,但因为有着战神之名的尼努尔塔身手了得实际上还算稳妥,只是苦了畏高的阿鲁鲁而已。
而就在方才,因为安图姆察觉到安努姆陷于危险,便将沙鲁尔先行派遣过来,剩于的里程为求速度则是完全仗着尼努尔塔的脚力进行连续跳跃完成的。
“也并不是直觉。”安图姆简单地应了句,没有过多解释。
的确如她所说,并非是直觉。而是因为曾经转给安努姆一部分自己的“魄”而有了某种程度的共感罢了。
“尼努尔塔…?阿鲁鲁?安图姆?不正是三位‘大神’么!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听着他们的谈话,抚额大笑起来,“是从神域赶过来想救这家伙吗?这还真是…太好了啊!!正好省得本王去找你们!!”话音落下的瞬间,十余支剑戟化成流光,向着眼前的三人凶狠地袭去。
“不要…!!”见同伴陷入危险,倒在地上的少年拼尽最后的力量扑上去抱住了吉尔伽美什的腿,能做的却也仅止于此,了无光彩的瞳孔已被混乱与惶恐充斥。
“嘿伙计,收敛一下敌意,冷静一下。”面对飞驰的剑雨,尼努尔塔从容地拔出了腰剑的长剑,姿势精练地凌空向下一挥,那些名贵的武具便随疾速的呼啸应声而落,“对于想平心交流的人拔剑相向,可不是武者该有的礼节。”
“……”当强劲的风压擦过脸颊,吉尔伽美什轻蹙了一下眉。
仔细看去,对方手中的剑就和他那身衣着一样破烂不堪一文不值,甚至连“武器”都谈不上。就是凭借这样的装备,却发出了一击就能足以压落他名贵藏品的剑风,可见其武练之卓绝。但这并不是主要的,而是对方的态度确是想要诚心交谈,并无其他动机。
“怎么?想为他求情吗?”吉尔伽美什轻蔑地一脚踹开了少年,抱着胸瞥了他一眼,耐着性子漠然说道:“只有三分钟,什么遗言,本王听也无妨。但无论如何,本王的决断也不会更改——当然,你们也将接受王的裁决。”
“你这家伙…!”阿鲁鲁慌忙上前接下了安努姆,忿忿地瞪向吉尔伽美什。
“嗯…求情?”尼努尔塔摸着下巴,斜睨了一眼捂着脑袋颓丧地蜷缩在一旁的安努姆,挑着眉无奈地吁了口气,“仇恨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本来,作为宁孙之子、并且接受了…不,你天生就广泛地被认为有着作为‘神’的适性,如今看来好象你已经否决了这个资格,未免有点可惜呐。”顿了顿,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狡黠地眨了眨,“不过,就算是为你着想,你也不能杀他的。”
“哈?这算是什么笑话,”吉尔伽美什摊着手,摇了摇头,骄傲地昂起头鄙夷地望了对方一眼,“成为像你们一样卑劣的杂种的资质?!本王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当然,宁孙和你们可不一样!竟然玷污本王的名誉,试图挑战本王的权威吗?!”
“……”坐在尼努尔塔肩头的安图姆望着乌鲁克王狰狞的表情,叹了口气,“遗憾,看来你对于我们还真是抱着极大的憎恶与偏见。”边说着,她淡紫色的双眸渐渐明亮,“即使说给你听也不会相信吧,不如让你想起来。”
“哼,一个个鬼扯什么...本王现在就给予你们应受的诛戮!”一轮金芒浮现,吉尔伽美什不想再多言,从容地将乖离剑从中取出,“什…这是…?!”然而当他的视线与安图姆相对时,眼中所见的世界发生了改变。
周遭的景物如融化的水彩般渐渐模糊,死灰与晶白的世界被赋予了鲜明的色彩。
视野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再度回到了那富饶的黄金之乡。对付神牛的那一战,残破的城垣一砖一石地复原着,街道上陈旧的青石板逐渐褪去了雪渍泥迹,风雪中高耸的通天塔一层层地在削减,日月亦如翻动的扉页般变换着。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之中,只是似乎都向着过去的时间变化着。
“吉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恩奇都温和而坚定的微笑,渐渐变为初逢时幼童般洋溢着天真与快乐的笑脸。
“陛下,如今您已登基,也已经十五岁了。臣将终生随您左右,这也是对先王卢伽尔的誓言。”阿达帕鬓发间的斑白,也逐渐褪去,不变的只有眉宇间的坚毅。
“哈哈哈…遵命!我的小陛下!哎、是是…呃、十岁…已经是大人了嘛…哈哈哈…”甚至亡故的巴尔扎也出现在眼前,只是眸中的沉稳老练被刚入而立尚未消退的激情与活力所取代。
形形色色的人与事重演着,吉尔伽美什再看向自己,发觉手脚正逐渐变得稚嫩,视野却逐渐被黑暗所包围,意识也开始因为头部某种烧灼般的隐痛而模糊。
最终,被回溯的记忆与感觉的尽头所迎来的是——歌声。
清扬婉转,犹如初春的新雨落入水塘般明澈悦耳的声音:
隔岸有灯火,灯下是人家。
父执子之手,母女肩傍肩。
谈笑于河畔,缱绻之情谊。
顾盼于云霄,我心之戚戚。
风铃草悠悠,我心之戚戚。
孑然影流连,诸世之使然。
我愿执子手,萍水结缱绻。
长夜若风起,予子之袍泽。
长夜若雨至,予子之甘候。
相守无弃离,长伴似家人。
词句十分简单易懂的歌谣,曲调也仅仅是往复的几个绵长的节律,但不可思议的是听着就让人心情的变得安宁而放松。只是,仿佛在述说什么难以企及的愿望,带着些许的渴望与忧愁。
“这首歌好多年没唱过,是早时为恩利尔他们随口编的…哈哈、真奇怪啊,即使没有血缘,也希望能像家人一样一起生活…或许因为我们都是同类吧。”那有些落寞的清朗的声音还耳畔微鸣,仿佛自语,又像是倾诉,“当时那些孩子还看不到,但担负着既定使命的未来也早是能预见的了…可你和我们这些被创造的生命是不同的啊,在你的身上,一定有着完全属于你的、没有被选择过的未来。”
话音落下,吉尔伽美什感到手掌被人攥紧了。温柔的力道下,有一股暖流从手心源源不绝地流向心房。毫不吝啬的生命之水流,将痛楚从每一寸骨血中涤去。“我也未曾想到宁孙竟然会有孩子...你并不是纯血,不足以承受‘全知’可是…”那个声音低语着,“安心吧,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如果那样宁孙会伤心的。”
当额头被轻柔地抚摩,吉尔伽美什感到意识中的混沌彻底消失,耳目重又清明。
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所木屋中,首先看到的是辉映着微光的长垂的黑发,当视线上移,那沐浴着晨曦的人正望着自己,微眯的幽黑双眸仿如宁静的夜空。“这就醒了?头不痛了吧,不过…”那人微笑起来,“要接受不同的生命力,还是会有排异反应,所以你还是再睡一会吧,况且…今天的事,并不能让你记的。”他如此说着,伸出手遮住了自己的眼帘,不一会,意识再度陷落于温暖的黑暗。
至于那人的模样,明明应该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大致上、不,一定就是…
“…这到底,是什么…”当从尘封于四岁时的记忆中脱离时,吉尔伽美什环望周围破败的景象,看到阿鲁鲁怀中虚弱的安努姆时,露出了无法相信的表情,“该死…!!不会、不会是这样…这怎么可能啊!!!”几乎致人晕厥的脱力感使他膝下一软倒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你!!救我的事,还有害死恩奇都的事…为什么那样做!!你这畜生!!”疯狂地锤打着地面宣泄无可发泄的混乱情绪,吉尔伽美什厉声质问道。
事到如今,才得知自己一心想要复仇的、害死恩奇都的对象,竟在幼时挽救过他的性命,一时间男人感到无从去判断这一切的对错,甚至连自己行动的意义都难以再去确认。但乌鲁克王明白自己已经做不到再去杀眼前这人了,虽然狼狈,却也只能像这样咒骂来排解内心的苦闷。
“安图姆…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黑发少年痛苦地望了眼坐在尼努尔塔肩头的少女,“这些事…明明只要我来承担就好了…”
“……蠢货。”安图姆瞥了眼他,少见地有些生气,“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担负起所有?你以为把所有秘密藏起来然后去死就可以?”她的语气有些急促,“即使你那么选择了,如今的我也没办法再支持你…这就是我的决定。”
“谢谢你…安图姆,”少年抿了抿唇,苦涩地笑了,又转向了吉尔伽美什,“不论你否接受,我都要说…对不起。曾经,我严格地甄别、推敲,以九乘九的几率去完善使命,却只会用伤害别人的方式。”说着,他无奈地叹息道:“或许,只是因为我还是缺少了对他人的一份信任吧…如果我能完全相信你和恩奇都所拥有的可能性…也不会造成如今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不求你原谅,可是,还是希望你能回宁孙身边去,好吗?”
“你这种软弱的家伙…当什么‘神’!!”吉尔伽美什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分明只是在天上眺望着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插手!!既然承受不起,就别看不过去!”
“呼…伙计,这一点我倒是支持你。”尼努尔塔耸了耸肩,附和道,“从以前开始,他的性格就一直是那样了,悲观,又软弱…哎哟、别打我的头啊。”
“软弱?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你们低估了他所背负的东西。那使命、以及将承担的责任,换作任何一个以个体的形式存活着的、拥有智慧与心灵的生命,最终都会是这样的结果。”安图姆不满地拍了下尼努尔塔的脑袋,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将真相述说,“因为个体永远只是构成集体的一部分,既然切实地参与到人与人的互动中就不可能不受情感与情绪的影响,所以个体的意识也永远无法达到集体的高度。但是,倘若有一个个体被强迫其意识要无限接近于集体呢?”
“会怎么样?”沙鲁尔舔了舔爪子上的血,“那不就像国王或领袖之类的吗?”
“你想的太简单了。”安图姆顿了顿,继续说道:“除非是其放弃作为“人”,否则也无法代表“人类”这个群体,但若是真那样的话,也等同是放弃了理性与思考、判断与认知。”
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仔细想来,那的确已经不是人能承受的范畴。
“放心吧。”毫无的预兆的,天穹之上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一切已被铸就的错误和后悔的事都有办法弥补。”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白衣的男子从阴霾之间探出了身,“只要让这个世界重来一次,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吧?”
“恩利尔?!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阿鲁鲁猛地抬起了头,“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把迪尔蒙之根的魔力抽到什尔帕克又是想做什么!”
“还有,为什么欺骗我们回迪尔蒙却使传送阵失效!”尼努尔塔也质问道。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了。”银发的男子得意地笑道:“问我为什么,答案还不明显吗?首先,你们并没有快速移动的方式,只要把你们关在迪尔蒙之中,我就有充裕的时间不受干扰来做任何事——当然也包括启动什尔帕克的设施,制造一场足以清洗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洪水。”
“恩利尔…原来是你,”安努姆焦躁地望着他,挣扎着起了身,“可是,为什么你想毁灭这片土地…分明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吧!”
“为了你啊,‘父亲’。”恩利尔注视着安努姆,挑了挑眉,“从以前开始,你就是蒙受再多的挫折与羞辱,也只是把问题归咎于自己。为了那个使命,付出这么多,即将回归于‘阿赖耶’只得满身伤痛,这真的值得吗?难道你不想重来一次?不想从使命的枷锁下解放吗?不想自由地享受生命的喜悦吗?”他继续说道:“只要彻底毁灭现存的文明,一切都将从原点开始,通过错误中累积的经验也将完美地…”
“闭嘴!”黑发少年垂下了头,厉声制止了恩利尔的发言:“够了!是时候收手了!虽然我也很想再来一次,可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们一直在重复相同的错误啊!”难以抑制心中的苦涩,他嘶吼起来,“我的悲观、你的苛刻偏执…亦或舍马什的莽撞,埃雷的猜疑,这些在过去千万年间都没改正的缺点重来一次就能抹去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完美的人或事,能够承认并接受,才是最重要的…!”
“哼,这倒像是悲观的你、该有的论调啊!”恩利尔咬了咬牙,反驳道:“但是我可不那么认为!这苦雨还将继续五日,届时洪水将清洗一切!在那之后,让时间来见证一切吧!现在的你也没办法阻止我了,而这些家伙…”男子鄙夷地扫了眼其余众人,从容地隐于云间,“如果追的上的话,就来吧。”
“这混蛋…!!”阿鲁鲁忿忿地咒骂道,焦急地掏出了那块怀表似的仪器,“完了…从这里到什尔帕克、即使靠沙鲁尔也要四天,那就已经来不及了…”
“那要怎么办?”尼努尔塔也想不出办法,“任由恩利尔给所有城市洗个澡吗?”
“…或许…”安努姆本也是一筹莫展,但在四下张望时看到那艘斜躺在地上的残破金舰时,眼中升起了些许的希望,看向了吉尔伽美什。
“啧,谁允许你用那种眼神看本王了。”乌鲁克王瞥了他一眼,鄙夷地咧嘴笑道:“难道你想求本王帮忙?那分明是你们自己的事吧!”
“并不是为了我们。”黑发的少年低下了头,谨慎地说道:“在乌鲁克,还有宁孙和你的民众等你回去,更何况…这片土地,也是你与恩奇都…”
安努姆的话,像跌入记忆之湖的石子般激起了一阵涟漪,令乌鲁克王想起了那一夜恩奇都所说过的话:
——我会等着的,期待着你叫我回来,回到这片和你一同生活过的…家园。
“恩奇都已经无法回来了。”吉尔伽美什冷声打断了少年的话。
“……是,可是…”安努姆尴尬地低下了头,愧疚地攥紧了拳。
“但是,我活着。”吉尔伽美什见他如此,抱着胸沉声笑道:“我在这里。”话音落下,连接宝库的大门被开启,一套崭新的铠甲浮现于金光之中,乌鲁克王从容地将之穿戴,紧了紧腕甲之后,又将那创世的神剑取出,紧握于右手,“并且…我,是王。”
悲伤与无奈,愤怒与狂乱,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在金红的双瞳中积淀为无。
历尽绝望与叹息之后,诸多善与恶混乱的重量也并没有压垮宽厚的双肩。
这一次,他选择宽容。
“还是那句话—你们这些坐在天上的家伙不会懂。”男人试着挥舞了一下那开天之剑,转身向着辉舟走去,“你们认为世界在哪?——当然,是在王的肩上。”
“你和他…都是真正的英雄。”安图姆淡紫色的眼睛注视着男人黄金的背影,似乎已经可以明确地看到他的未来,那是超越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的荣光。
“哼,当然。”王的脚步,依旧坚定。
纵然,他很清楚地明白,在这旅程之后,他将不再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一路上,他所窥探到的隐秘,早已经超越了世人理解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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